一个未成年的退款, 让B站直播间成了黑暗森林

对于B站的虚拟UP主们来说，世界上最大的痛苦不是直播没人看，而是在你辛苦直播一年，准备把收到的礼物提现时，却接到了一笔来自未成年退款的通知。

很多年轻的虚拟UP主们，尚且不知道未成年的威力。

于是，2月底的B站未成年退款风波，给这些难姐难妹们上了一课。

未成年退款其实不是什么新鲜事，2021年1月1日起施行的《民法典》第19条，就做出了相关规定。

平时大家就经常能看到熊孩子给游戏充钱，家长要求退钱的新闻。

而且2022年的时候，B站也爆发过一次未成年退款风波，涉及金额从几毛钱到几十万不等，在那时还引起了广泛讨论。

从那之后，B站把未成年退款选项放在了客服中心-直播板块-用户消费与退款中，点进去第一个选项就是。不明显，但藏得也不深。

想要申请未成年退款，除了需要描述问题外，还需要以照片和视频的方式，提供未成年消费者和监护人的身份证明，以及消费记录等内容，似乎十分严格。

但是具体的流程审核与判定究竟是什么，它还是和2022年未成年退款风波时的回答一样，只是说很严格，让你放心。

结果两年没过，未成年退款风波又来了。

不过这次的退款风波还有点不太一样，它是一个普通的B站用户，以一己之力掀起来的。

其打击面极大，涵盖了B站大大小小的多位虚拟UP主，有人被退了几万，有人被退了五毛，主打的就是一个雨露均沾。

平时屏幕里被观众捧在手心喊“老婆”“妈妈”的纸片人UP主们，过了一个年，通通被爆了金币，有苦说不出。

更离谱的是，这位以未成年退款的名义从B站退了几十个W，让虚拟UP主们风声鹤唳的老哥，似乎还是个成年人。

根据网友举证，这位退钱哥从几年前就开过直播，并且还在去年3月份就声称自己已经年满19周岁了。

由于目前没有官方消息实锤，所以这位用户的昵称就不透露了。

最逆天是，这位退钱哥，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富哥，在去年还转发了不少抽奖动态。

不光如此，过去他似乎还是位交易数字藏品的倒爷。

去年九月份，出于未知原因，把数字藏品全出了，从此退坑。

不过退钱哥虽然和数字藏品saygoodbye了，但他“迷上了”直播。

2月份的时候，UP主祈佑_Kiyou发现有位新观众在第一天看她直播的时候，就上了一个舰长。

此时她还没有意识到，自己将会经历什么。

在当时，她并没有感觉到什么诡异的地方，因为一个舰长的价格是198元，连续包月的话是138元。

说多也不多，说少也不少，对于经常看虚拟UP主的成年人来说，看几眼就上舰长的情况也不是很稀有。

不过没隔几天，这位新观众又给她上了一个提督。提督的价格就高多了，要1998元人民币。更可疑的是，这位观众看祈佑直播的时长，也就几分钟。

她虽然已经感觉不太对劲，但还是感觉可能是遇到了一个不差钱的霸道总裁，千把块钱洒洒水。

结果没几天，残酷的现实就教她做人了——昔日的榜一大哥，摇身一变成了未成年人，吃进去的礼物，要吐一半出来。

是的，这位让她糟心的观众，正是最开始提到的退钱哥。

既然都说是退款风波了，祈佑_Kiyou当然也不会是唯一一个翻了车的。

在这回的未成年退款风波里，退钱哥没有专门盯着大UP主下手，只要是吃虚拟UP主这碗饭的，都是他的目标对象。

被认证为美食UP主的虚拟UP主紫贝儿official，也是这起未成年退款风波中的倒霉蛋。

她的粉丝量虽然有将近15万，但作为一个顶着二次元皮套做美食内容，小众到不能再小众的虚拟UP主，也被退钱哥宰了一刀。

她自称是这起事件里最大的受害者，退钱哥直接退了11万人民币。

据紫贝儿所说，当时退钱哥给她打赏的那阵子，她还是第一次在两三天内见到这么多钱。

她提醒过对方如果是未成年人请不要消费，可退钱哥说自己不是未成年人，是03年的。所以后边他送礼物的时候，紫贝儿也没有再管。

她也按照惯例，送给退钱哥两箱子周边。

之后对方还找到了她，让她帮忙给原神账号里充了100多，她也没有拒绝。

结果后边收到了未成年退款通知，紫贝儿差点当场毕业。

不过就在这两天，B站发了新通知。

经法院调解，这些受灾的倒霉主播们，只需退回主播应退金额的70%。

虽然并不是很多，但怎么说也让人松一口气。

也许有些朋友会有疑惑，既然出现未成年退款了，那就把钱还回去呗。

但是朋友们，这笔账算起来没那么简单。

大家目前能了解的信息是，虚拟主播在直播时的收入，主要分成三个部分。第一是传统的虚拟礼物，也就是耳熟能详的“感谢老板送的一发超火”。

第二是SC，也就是SuperChat。通过钞能力，让自己的话在弹幕中更加显眼，并且在滚动的聊天栏中置顶一段时间。

这两个大家见怪不怪了，主要值得提的是第三类收入，也就是上边提到的舰长、提督以及价值将近2万的总督。

这个类似于包月的订阅服务，主播们也会更加重视这些长久支持自己的观众。

绝大部分主播也会为舰长、提督、总督，赠送不同价值的礼物。

有些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实体礼物，还有很多虚拟的礼物，例如陪舰长一起开黑打游戏，帮舰长肝游戏抽卡等。

像是也被退钱哥伤到了的软软riu，她的二月舰长礼物就是定制的亚克力立牌，错过了就没了。

为什么说未成年退款很可怕，可怕就可怕在这一点上了。

当一个观众申请了未成年退款，并且成功通过审核后。主播能做的，就是在收到退款通知后，眼睁睁看着钱被扣掉。

而她们送出去的那些礼物，就成了肉包子打狗，一去不回了。

并且，那段时间她们的相关直播内容，例如给舰长唱歌、帮舰长游戏上分，就等于白干了。

这就相当于月底你收到工资，结果对方突然钻空子，以某合法原因要求你退回，你损失的不只是工资，还有当牛做马整整一个月的时间。

换你估计也得气到炸，然后在任何可以挂人的地方把这事挂出来，边骂边让人避雷这家公司。

既然都聊到这里了，有些朋友可能已经发现了一个问题——诶，你是不是把税给忽略了？

在主播们被未成年退款的时候，并非直接退现金，而是得退金仓鼠账户余额。

你可以把金仓鼠账户看做是一种和现金挂钩的货币，1000金仓鼠的价格就是1人民币。

未成年退款的时候，要求主播退的，并非是税后的金额，而是直接从金仓鼠账户里，扣除主播税前所得的金额。

那么这里就涉及到了另外一个问题，主播在收到打赏后，已经把钱提出来使用了，金仓鼠账户已经空了，那怎么办呢？

没错，办法只有一个，那就是在之后的直播中，等其他人给你打赏足够的钱。

然后这些钱到了金仓鼠账户里，把你的欠款还完，不然你的账户余额，将会一直是0。

当然，退税相关的问题可通过个人所得税APP于特定时间提交退税申请。

不过在不能提退税申请前，这笔钱就是一笔死钱，只能眼巴巴看着。

至于iOS端充值，也是一笔糊涂账，B站客服也不交代库克抽走的那30%，究竟要怎么处理。

也就是说，主播如果把观众打赏的钱全部提现，紧接着又收到了未成年退款，那她在收到足够多的礼物前，基本意味着被套牢了。

可能对于一些月流水还算过得去的主播来说还好说，大不了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里赚的钱，用来还未成年退款了。

但是对一些小UP主来说，庞大的未成年退款金额，其实也就等同于资金链断裂，跟天塌了没什么两样。

花间乃鹿yo是一个B站两千粉的小透明，这次未成年退款风波的战火，也蔓延到了她的直播间。

2月底，她收到了通知，要求退回将近两万的实际收益。

对作为残障人士的花间乃鹿yo来说，每天坐在电脑前直播，是她养活自己的方式。

然而这次未成年退款，打破了她所有的生活计划。

因为作为一个小体量的主播，想要把这两万元人民币的窟窿填上，需要她收到四万元人民币的礼物才行，这要耗费的的时间几乎难以想象。

可以预料到的是，她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，会以打白工的方式进行直播，她的收入来源也会直接断掉。

也许有些人认为，既然都这样了，不如破罐子破摔，直接注销账号，开个新账号进行直播。

我们先不考虑法律层面上的问题，对小主播来说，这种秽土转生的方式很不现实。

注销账号就意味着亏本，花钱定制的虚拟形象打了水漂，辛辛苦苦积累的粉丝也直接归零，粉丝礼物也需要重新花钱去设计。

另外，她们对自己的账号也投入了很多感情，很难接受注销账号。

就像很多人从游戏脱坑，也舍不得把自己的账号卖掉，哪怕当个摆设，当个证明自己青春痕迹的注脚也好。

所以还有很多人，收到巨额未成年退款的通知后，没有注销自己的账号，也没有开设新账号，他们只是单纯的消失了，成为了一个再也不会开直播的透明人。

现在的虚拟UP主直播间，已经成了黑暗森林。

主播和粉丝之间产生了猜疑，没人敢确定那个掏钱打赏的人，究竟是猎物，还是掏枪射击的猎人。

当榜一大哥和主播连麦，用还没有变声的稚嫩口音说我是成年人的时候，主播真的敢相信吗？

在旁观者看来，2024年的未成年退款风波，不过是一场突然起来的飓风，掀翻了虚拟主播主播圈光鲜亮丽的外壳，露出了杂乱无章的潜规则。

实际上，关于未成年退款的风波从未停止。

几年前，第一个人成功申请了未成年退款，掀开了保护未成年人的新篇章。

只是对于主播们而言，他们面对的屏幕那头，依旧是一个充满未知的世界。